“放鱼!”6月26日,陆军军事交通学院镇江校区的长江码头,伴随着一声口令,包括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胭脂鱼在内的800多万尾各种鱼类被放流长江。

记者注意到,近段时期,我省多地在长江开展增殖放流活动,且都把珍稀鱼类作为放流重要种类。数据显示,长江干流江苏段水生生物资源种群恢复明显,去年共监测采集鉴定鱼类76种,比2021年增加4种;2021年未采集到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去年采集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2种4尾,其中中华鲟3尾、胭脂鱼1尾。放流长江,能否帮助珍稀鱼类早日“回归”,实现长江生态系统良性循环?记者采访专家探寻答案。


(相关资料图)

放流主体日益多元

春夏之交,正是鱼类生长繁殖的季节。大江两岸,放流成为共同行动。

6月6日全国放鱼日,长江如皋段刀鲚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开展珍稀濒危水生生物增殖放流活动。邱宇 摄 (视觉江苏网供图)

6月6日,全国放鱼日,南通多部门联动,在长江如皋段刀鲚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开展增殖放流活动,放流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中华鲟200尾、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胭脂鱼1万尾和“长江三鲜”之一暗纹东方鲀(河豚)10万尾。

在南京市鼓楼区滨江风光带,3.2万尾胭脂鱼、长吻鮠、铜鱼等珍稀水生生物苗种被放流入江。这是长江“十年禁渔”以来,南京首次大规模放流珍稀水生生物。当天,江苏首个专业增殖放流站南京长江增殖放流站揭牌,引导公众科学放流,同时开展长江水生生物科普教育、濒危水生生物暂养救护等。

南京、昆明、重庆、武汉、上海等城市的环保公益组织还联动合作,将22万尾中华鲟、滇池金线鲃、长江鲟、胭脂鱼、沙塘鳢等珍稀、土著鱼类放流长江。

个人也是增殖放流的重要力量。“我只是将本就属于长江的鱼送回母亲河。”江阴市芙蓉长江鲜生态养殖专业合作社理事长郑金良自2002年起,坚持无偿放流21年,累计向长江投放珍稀鱼类超过1.6亿尾,其中河豚超过2000万尾,被称为“河豚放流第一人”。

越发完善的生态保护补偿制度,也进一步为长江增殖放流拓宽了渠道。去年4月,我省发布的《关于深化生态保护补偿制度改革实施意见的通知》明确,到2025年,与江苏经济社会发展状况相适应的生态保护补偿制度基本完备;到2035年,政府有力主导、社会有序参与、市场有效调节的生态保护补偿格局全面形成。4个月后,作为对长江生态的补偿,南京建宁西路过江通道建设工程项目方将30万尾细鳞鲴放流长江,促进长江南京段水生生物资源种群修复和水生态环境改善。

政府、社会组织、个人和企业都在放流,我们究竟向长江放了多少鱼?《2022年江苏省水生生物资源与渔业水域环境状况公报》显示,去年全省水生生物资源增殖放流超36.55亿单位,投入增殖放流资金1.78亿元,放流种类包括鱼、虾、蟹、贝等28个主要经济种类,放流水域覆盖长江江苏段、江苏省主要湖泊、江苏近岸海域等重点渔业水域。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鲟鱼专家组唯一中国成员、农业农村部淡水生物多样性保护重点实验室主任、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首席科学家(资源保护与利用领域)危起伟介绍,初步统计,截至2018年,增殖放流种类达167种,放流数量达到113.32亿尾(含虾蟹等)。他同时提醒,在2006年之前,增殖放流主要是以生产性、抢救性、区域性为主。2006年至2020年,中国水生生物养护行动纲要实施,增殖放流更加注重全国性、计划性、生态型。2021年后,长江“十年禁渔”启动,新的政策背景下,如何科学进行增殖放流需要各界共同思考。

放流鱼种需科学确定

今年5月,有摄影爱好者在长江镇江段拍摄到江豚捕食刀鱼的画面,两类江中“稀客”同时现身,刷屏网络。有网友评价,“这是肉眼可见的禁渔成效。”

视觉中国供图

数据与网友感受相印证。作为指示性物种,去年长江干流江苏段长江江豚种群数量为122头左右,自然种群保持增长;代表性物种刀鲚(刀鱼)平均体重为76.5克/尾,基于数量和重量统计的主汛期同口径平均资源丰度,比2021年分别增加517.8%和499.7%。

放流对鱼类种群恢复作用明显。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淡水渔业研究中心资源室主任徐东坡曾在2010年到2020年做过鲢鳙鱼放流效果跟踪评估,发现放流鱼对天然种群的贡献率每年都在6%以上。

禁渔、放鱼双管齐下,长江水生生物资源种群恢复明显。“十年禁渔”前,长江生物完整性指数到了最差的“无鱼”等级。但到去年,四大家鱼卵苗发生量已从最低不足1亿尾提升到年均超过20亿尾。现在,增殖放流是否还有必要?

“增殖放流一方面增加了长江的生物多样性,同时可以改善水质和水域的生态环境。”江苏省渔业技术推广中心主任、研究员张朝晖认为,四大家鱼近年资源量明显恢复,可以减少放流甚至不再放流,同时增加珍稀物种放流量,对长江生物种群恢复应该可以起到更好的作用。

即便是一度濒临灭绝的刀鱼,张朝晖也建议减少放流。“一方面,长江刀鱼的资源量在快速增长,”张朝晖举例介绍,“省渔业技术推广中心扬中基地的蓄水池正常纳水后,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刀鱼,说明江水中有不少刀鱼卵。另一方面,刀鱼苗的应激反应较大,放流长江存活率不高。”

去年,农业农村部发布《关于做好“十四五”水生生物增殖放流工作的指导意见》,统筹规划确定了适宜增殖放流的水域和物种,要求适当减少四大家鱼等经济物种的放流规模,加大中华鲟、长江鲟、胭脂鱼等长江流域濒危水生野生动物的放流数量,严禁放流外来物种等不符合生态要求的物种。

记者注意到,目前从长江上游到中下游,各省都加大了珍稀鱼类的放流量,但在部分城市,四大家鱼依然是放流主体。“放流是个严谨的科学问题,应根据水域的容量和生物资源本底,决定放流的种类和数量。”张朝晖说。

徐东坡也建议,结合近年监测结果,测算和评估水域容量,科学确定在哪里放鱼、放哪些鱼,让放流活动推动生态系统正向演变。

珍稀鱼类“回归”可期

尽管放流量持续加大,长江珍稀鱼类种群依然恢复缓慢。

中华鲟是首批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从1983年到2023年,全国增殖放流数量超过838万尾。胭脂鱼放流量同样巨大,去年仅南京就向长江放流近38万尾。但是,我国已多年未发现中华鲟、胭脂鱼在长江自然繁殖。

华电句容电厂联合句容市下蜀镇分批次向长江投放鱼苗50万尾。 杨志国 夏建玲 摄 (视觉江苏网供图)

“现在很多人质疑放流中华鲟没有用,这其实是个误判。你不放的话,数量永远恢复不了。”危起伟说,中华鲟多年未能野外繁殖,一方面是因为海里洄游到长江性成熟的鱼太少了,每年不足20尾;另一方面,一些长江水利设施阻断了洄游通道,也改变了水温等环境,使中华鲟缺少产卵场。

徐东坡同样建议,加大中华鲟放流量。“国外修复鲟鱼种群的放流量比我们大太多了,美国、俄罗斯等国每年增殖放流都达到了千万数量的级别。”徐东坡说,中华鲟最小性成熟年龄大概在14岁左右,我国在上世纪90年代末以前,放流的体长一两厘米“水花苗”有500余万尾,超过10厘米幼苗放流量仅200余万尾。2008—2018年,相当长时间内中华鲟增殖放流数量每年仅千余尾。

放大鱼显然更有效。6月份南通放流的200条中华鲟,体长都在70—90厘米,平均鱼龄为3龄至4龄。徐东坡说,已保留这200条中华鲟的DNA信息,以后只要回捕到,就可以比对确定是否是放流鱼。

恢复胭脂鱼自然繁殖同样需要多放流。今年,仅江苏省淡水水产研究所南京禄口基地就放流了30多万尾胭脂鱼。基地主任李潇轩介绍,胭脂鱼的产卵地在金沙江,只有增加种群数量,才能增加洄游产卵的可能。

江和海是紧密相连的生态系统,长江中的鱼类很多来自大海。危起伟呼吁,减少海洋捕捞,让海洋更好休养生息。

据了解,江苏已统筹全省“江河湖海”一体化监测体系,成立江苏省水生生物资源监测体系专家委员会。省农业农村厅相关负责人介绍,我省制定统一实施方案,在长江干流江苏段、长江重要支流及通江湖泊、水生生物保护区、重点湖泊、近海重点水域、长江口毗邻海域等开展水生生物资源监测工作。

“随着鱼类繁育情况进一步好转,我的推测是最早在2032年以后,中华鲟才可能批量回来,到2036年应该可以恢复自然繁殖。”危起伟说。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丁蔚文 徐超 韩宗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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